柔软的蓝

德国早期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诺瓦利斯(Novalis)写过一段话:“蓝色是精神与孤独、憧憬与乡愁的颜色,表现悲哀与沉静,传达年轻的心的不安与摇动。蓝色又是抑制的颜色,蕴藏在内心深处而不可达到的愿望的颜色。”在诺瓦利斯笔下,那朵著名的“蓝花”正是这位诗人灵魂的写照,纤细而又敏感。(或许那朵花就是“梦想之心”背景里的那个样子的…)

我一直更喜欢紫色的,但不是深紫色,而是好像兑入清水之后形成的浅紫。一直都觉得这个颜色无与伦比,既不艳俗,也不颓废,颇具现实感;但去年的一天,我突然喜欢上了一种蓝色,不是湛蓝,也不是深蓝,而是一种也像兑入清水形成的蓝色,一种像是梦里的云烟的颜色,更是一种柔软的蓝色,是有阳光的早晨丝丝缕缕雾霭拂过天空的颜色。当时还不能在现实中找到一模一样的颜色,直到今天早上,坐在自习室等待上早课的时候,我望见了有着这种蓝色的天空,软软的蓝色和轻飘飘的云雾,看得我心都化掉了…

有一次那么早起床,下楼的时候突然间竟有一种两年前才到这里时每日晨跑的昔年记忆浮现出来,那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呢?大概每日都满怀憧憬和期待吧,多么纯真的岁月啊~果然,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光是清晨,空气、阳光、草地的色泽,以及飘荡在空中的干净的气息都是那么美好。吃过早饭,手握冻过的咖啡,面向落地窗坐着,茫然地望着那软软的蓝色的天空,想唏嘘一番却找不到缘由。

在现实中紫色其实是不常见的,然而,在这个色彩分明的地方,一年的不同时间却能够与各种不同的可爱色泽邂逅,尤其是那些蕴藏了“孤独、憧憬、沉静”的蓝色,当生活遭遇变故、打击、挫折、伤害之时,纯净的蓝色给受伤的心带来的抚慰胜过这世间任何的人、任何的事,每一次在这样的心境下邂逅最纯净的蓝空之时都无一例外。

又想起了那段话:“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中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 我有过这样一位朋友,她真的有着这段话中所说的“沉默而骄傲”的人生态度,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就像一片蓝色的天空一样,独自在那里骄傲地存在着,仅仅是让人远远望去已是一种慰藉…

我希望,有日能成为那蓝空天末摇摇欲坠的一颗孤星,就像叶芝诗里写的那样,“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揉碎了的云

日暮之前的光芒是这个时空最珍贵的馈赠之一,然而我却有很久没有认真去仰望天空了…其实一直在暗暗计划,在某个光芒万丈、霞光四溢的傍晚躺在球场边的草地上仰望西天的惊艳和东天的纯粹,但总是未能如愿以偿,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种种借口,实在活该错过那些千秋不变的馈赠。

终于,还是在球场中,当我疲惫到无力再做一次带球突进时,我在对方半场停下来,再次让整个身心沐浴在梦境一般的天幕之中,白云不知被谁揉成了碎绒,撒满天空;但我所希求的却是白云背后那让人心生慰藉的蓝空,由浅入深的蓝色令我无法移开凝视的目光,我大汗淋漓,却仿佛石化当场…

云做成的轻纱,却不是云烟飘渺那种属于雨的静谧感,在四月最后一天的傍晚,这样的天空和云烟,有的只是一种独自入梦的辽远和空阔,独自入梦。

冬天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在晨光中,天空也有揉碎的白云和最纯净的蓝天,就像这样的天空:

突然间意识到,我真正将一个梦揽入了怀中,就像曾经我所经历过的那些美梦一样——我看到了,我感动了,我心悸了,我也记住了今天的云和天空,还能再希求什么呢?我存在于这片天幕之下,即使不被任何人所希求,又有什么所谓呢,那云后的蓝色,在那一刻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因为那是我的梦想

Sailing

发现自己变了:曾经几乎完全不懂珍惜“现在”,总是不满意当时的生活,总是对即将到来的变化充满了憧憬,但真正到了“未来”的那个时候却觉得已经过去的那些时光真的是如此美妙,可惜却一去不复返了,然后又陷入新一轮的恶性循环之中,总是不满足,总是不开心,总是寄望于未来。不过这一次,我根本就不想回学校,一点都不想,甚至连可以和朋友们一起以及踢球都没有太多兴奋点,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对不可避免的“回归”充满了厌恶(准确地说是在回去之前就厌恶还要回到这里),我告诉自己,“回来并非是为了在这里寻找什么快乐,仅仅是必须要这样做罢了,在这里忍受折磨,弥补被自己肆意挥霍掉的时光,准备另一次冒险”。

是的,这正是我目前的生活状态,日程很满,目标明确,而且不快乐。我明白,这是我必须要经历、必须要承受的历练,但现在我学会了去珍惜那些美好的时光,能够体会到那些时光本身所具有的美好,以及在不快乐的时候默默等待那些时光的重新降临,我学着像个绅士那样隐忍、自制、毅然,不再去怨天尤人了。

我很庆幸自己又长大了一些,但同时开始感叹自己“亲手将自己送入了难以计数的苦修的日子里”,属于我的史诗,注定不会流传的史诗已经展开了…

 

一般意义上的史诗讲的是一个少年的故事,年少的时候不满足平淡的生活,渴望经历各种各样的历练,因此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乡,前往未知的远方,在经历了数不尽的痛苦和忧伤之后终于成熟,在功成名就之后(或者走投无路之际)产生了难以克制的乡愁,于是踏上返乡之旅,此时,他所希冀的仅仅是落叶归根的归属感,然而却时光荏苒、韶华已逝了。他的故事就是流传的史诗,而吸引人的地方却不是英雄迟暮时的乡愁或者漂泊异乡时的落寞,人们记住的只是他的奋斗,他的成就,他的辉煌。

选择到一个远方的城市读书是我第一次的冒险,现在早已过了谈论后悔的时间了,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应该勇敢面对所有的不如意;如果这里不是终点,那么就应该毫不迟疑开始下一次冒险。虽然我不是史诗中的主人公,也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一书的事迹,但我确实是在这样一条道路上走着,曾经的毅然决然,到如今的自我感觉的“悲壮”,我似乎只有继续冒险这条路可以走。和朋友聊天时说起,我们这一代人真的压力好大,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过平静的生活,而自己似乎也不像数年之前那样狂妄自大了,那时的自己不懂得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轻易地投入到率性的冒险之中,虽然慢慢学会了成长,但那代价真的很大。现在呢?除了继续之外我没有退路。

年轻人应该要有远大的志向,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说这话的人一定未曾体验过当事人的感受。我想表达的仅仅是一种无奈,一种“自我放逐”的无奈。但最令我欣慰的是,I’m not walking alone…

露茜姐的博客里听到了洛·史都华(Rod Stewart)的“Sailing”,再听的时候竟然有了心碎的感觉,有一天,我的嗓音也会如此沙哑吗?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I am flying, I am flying,
Like a bird, cross the sky.
I am flying, passing high cloud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ough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I am dying, forever crying,
To be with you, who can say?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ough the dark night far away,
I am dying, forever crying,
To be with you, who can say?

We are sailing, we are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We are sailing, salt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Oh, lord,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Oh, lord,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Oh, lord,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Dreamy Child

曾经被问到“最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暴君”(灵感来自法国电影《两小无猜》);不过在又一次的酣睡醒来、依然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我很想成为一个睡仙

我应该听那首叫做“Dreamy Child”的曲子,来自久石让的专辑《Piano Stories I》:

在我的音乐库里,这是与“Highlander”同期给我留下印象的曲子,但它们却是分属两张不同的钢琴专辑。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两只曲子其实曲风有些相似,但很快“Highlander”便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在我心中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毕竟那份苍茫、悲壮、惊艳的感觉对我来讲是绝无仅有的,在第一个照面便俘获了我的心;而“Dreamy Child”则属于很耐听的曲子,曲如其名,一个一个听上去有些慵懒的音符响起时,仿佛真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从美梦中慢慢睁开眼睛,为什么要唤醒我?梦里的美好竟然眼睁睁溜走,好心痛…

这正是我醒来时的感觉,果然,做梦是如此快乐的事。

 

梦境一:

两个人在异国的汽车旅行,那是冷冽的冬夜,汽车在一个小站停下,同伴把东西留给我照管,下车去了,让我等着她回来。但直到汽车重新启程同伴也没回来,而两个人的联系工具都在我这里,想到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两个人竟然有失散的危险,我非常着急,于是决定在下一个小镇下车。下车后我沿着来的方向走着,希望可以搭乘逆行的车辆回到先前那个小镇,但所有的汽车都对我不屑一顾;直到一辆马车,枣红色的大马拉的车愿意载我,正准备上车的时候我接到了同伴打来的电话,她正在往这里赶过来。讲完电话的那一刹那,天空突然亮了起来,在公路的另一边,我看了最像仙境的景象,蓝天中有被揉碎的白云,山下的小镇被刺破雾气的晨光照亮,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天堂…

梦境二:

一场时空流转的足球赛,竟然与好久不见的师兄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进行着不甚精妙的配合,在我连续突破了许多行人之后我们将球踢进了一个小学校的操场,那里已经有许多学院的同伴等在那里了。人很多,为了进行一场惬意的球赛,由我来组织双方人员,毫无异议之后就开球吧~正准备大干一场,却被手机铃声唤醒,好遗憾,我有预感那又将是一场属于我的比赛啊。

 

这是所有美梦都难逃的“宿命”,很遗憾,就算再不愿意醒来也毫无办法。大概会有一天,可以邂逅梦中的那些景致吧,我等着…

Highlander

越来越觉得自己着手写“我心如曲”的乐文是有意义的,尤其是不经意间钟爱的旋律响起,当想要去找寻更多的信息、或者寻找同好者时,却发现几乎所有的搜索结果都是大大小小的音乐网站试听地址,甚至连简单的几句点评也无法获取,这种感觉很让人沮丧。

我现在所做乐文的动机很简单——希望利用自己的网站这个平台,为一些我喜欢的音乐(当然不会是很热门的曲目,甚至可以说颇为冷门,但入选曲目绝对是有其独到之处的~)描下一副文字构成的“图景”,然后凭借文章内容的与众不同可以在搜索结果前列取得一席之地,在其他毫无特色的试听地址之间为搜索者提供一个耳目一新的入口…我揣摩,搜索那只曲目的人肯定不会仅仅为了获得试听的地方;这样看来,我的乐文就体现出价值来了。

 

一直想为“Highlander”写点什么,然而却不知从何下笔,这支收录于久石让专辑“PIANO STORIES II ——The Wind of Life”的曲子实在让我爱不释手。

很难找到一个音乐人像久石让这样,几乎每一支曲子都保持着极高的水准。从最开始接触到“天空之城”产生的惊艳之感,到宫崎骏动画中接连不断的大手笔,再到一张张专辑慢慢听下来的惊喜连连,久石让的魅力让我惊叹。我一直以为,只有久石让和宫崎骏两位巨人合作产生的作品才是真正能让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收起傲慢、侧耳倾听的旋律,其他的电影配乐或者钢琴曲精选虽然很不错,但与《天空之城》和《幽灵公主》两支主题曲的登峰造极相比依然存在一些差距。但是,“Highlander”一登场,当即颠覆了我那狂妄自大的观点,因为要论音乐所产生的直观印象的话,“Highlander”从最开始的几个音符起就用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将我可怜的感官统统淹没…也许,这才是久石让音乐的扛鼎之作?

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这样颤动人心的旋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我不知道它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也不知道久石让是在怎样的因缘际会之下谱写了如此华章,我只是单纯地被感动了,脑海中看到了一片黑云下的骄傲高地、以及站在烈风凛冽的山岗上傲立远眺的身影…

最初的几个音符堪称孤寂而辽远的魔音,我听不出是笛子还是什么乐器,那种苍茫的感觉很像风笛(因为曲名就是“Highlander”,也许真的是苏格兰高地悠悠的风笛也说不定啊…),但却是非常明丽的感受,仿佛刺穿阴云的阳光或者吹散浓雾的烈风一般,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真的是无与伦比。

接下来似乎整个交响乐团都加入到演奏之中了,不过他们只是刚才的“笛声”(暂且认为是笛声吧)和钢琴的伴奏。在两种乐器的交相呼应下,乐曲渐渐进入另一种意境之中,清丽的感觉渐渐隐退,一种慷慨激昂的感觉随着那魔音攀上一个新的高度,在钢琴和管弦乐的配合之下,乐曲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那是一个高地的孩子,那高地是高地之子的家园和依靠,这片高地的悲壮和忧伤即是这个孩子的命运。乐曲诉说了这个Highlander的故事,他将肩负起守护这片家园的责任,那些芳草凄凄的山岗、奔腾跳跃的山溪、温润的山谷、头上的低压的黑云、山间的烈风,不管命运会将他带往何地,这些形成了少年心中不可磨灭的家园印象,他注定要守卫这辽远而静寂的地方…

 

记得在暑假实习的时候,虽然上下班途中都戴着耳机在听音乐,但在麻木的心境里能听到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只不过想用一些流畅的旋律替代周围翻腾的躁动和焦虑罢了。但有一次在嘈杂的地铁上,“Highlander”的旋律流入耳朵时,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们那个时代的故事

中午看到村上春树的一个短篇故事——《我们那个时代的民间爱情传说》,看过颇有些唏嘘。

同许多他的其他作品一样,依然是人到中年之后的回忆,就像《挪威的森林》或者《去中国的小船》那样。不过这个爱情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叙述者本人,而是像《挪》里的木月与永泽的结合体——既沉浸在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相依为命的小天地里,又在各个方面堪称那个时代世人眼中的完美典范。

与几乎所有的“村上式的”爱情故事一样,这个爱情在多年之后也只能用“传说”这个词来评价,而且是渐渐被人遗忘的传说,依然是个无奈的悲剧。《挪威的森林》里直子的香消玉殒固然令人悲戚,但更多的悲剧却是相爱的人拼尽全力也无法在一起,最终以女主人公的突然消失告终,其中的缘由往往让我看得云里雾里,但在村上的笔下,那个结局似乎是合乎情理、顺理成章的,哪怕男主人公一定要承担揪心的伤痛也无可逆转…

《我们那个时代的民间爱情传说》的故事结局与“云上的日子”里第一个故事的结局很像,同样是在跨越了中间横亘着的多年的空白、两个人重新建立了联系,但故事的结局并不是两个人就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像森林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样;结局用故事中提到的一个童话的结局来描述再合适不过了:当一切事情都结束之后,国王和侍从都捧腹大笑。

就是这样一个无稽的结局,滑稽中所带有的悲伤逆流成河…

 

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在慢慢逝去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对于曾经那些值得回忆的岁月我们都要用回顾似的语气加以述说了。

多年以后,我能够写出这样的故事或者传说吗?或者说,我们真的拥有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故事吗?

在这样一个让我们慢慢变态的环境里,无聊、庸俗、琐碎、猥琐的人和事铺天盖地,他们都是遗忘的帮凶;而我们必须要努力与遗忘战斗,保留下我们那个年代的美好记忆,并且不至于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在白云外

在世界的尽头,一个人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

再听“一生所爱”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不是漫天黄沙和落日的城楼了,不过我却变成了那个夕阳武士。放任心绪去冒险是对自己的轻慢;我依然会为那些注定是悲情的故事感动,但我发现自己已经被从那些沧桑的故事中放逐出来了,渐渐变得漠然。

或者,我应当到一个苍茫的山头,找一块岩石坐下,最好是在视野极好的断崖边上,一个人无言独坐,放眼白云之外,看被阳光照亮的白云、看雪白而耀眼的白云。让风吹皱心的涟漪,听风吹过蓑草的声音,去怀念曾经拥有的执着和眷念,怀念心痛心伤心喜的日子。仿佛经历了一次转生,此前的心绪飘呀飘呀飘进了那些美梦之中,在梦中我甚至伸手抓住了一缕云烟,还有那种冷冽的触觉啊…

那些渐渐模糊的记忆,那些记忆中的容颜,那些像云烟一般散去的往事,都去了白云之外;都在白云外,即使我放眼远望也依然一无所见。

我不要这样的苍茫和沧桑,据说在一个叫做大木的地方有一条鲜花盛开的山谷,二月的时候,寒风凛冽但是那里数百万株二月蓝(Orychophragmus violaceus)迎风怒放,也许在那里我可以走出漠然,但愿吧。

阿兰布拉——星空下的花(安达卢西亚区2)

“世上已经有那么多描写阿兰布拉宫的文字了,多我这篇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Estel的自言自语)

阿兰布拉是格拉纳达的摩尔人末代王朝奈斯尔诸王的宫殿,她的名字Al-Hambra在阿拉伯语里的意思是“红色”,所以她又被称作“摩尔人的红宫”。阿兰布拉位于格拉纳达城东南的丘陵上,不仅该地土质呈红色,修筑宫殿所用的砖也是红色,夕阳西下时,血红的残阳将整座宫殿镀上更纯粹的红色,甚至连红宫背后的西班牙最高峰穆拉森雪峰也被拖入了这幅悲壮的图景中。阿兰布拉的日落最能勾起人们心底的悲伤,当夕阳失去了最开始时的辉煌时,渐渐变得深沉的红光让天地间的一切都默不作声,一切都被太阳神最后的威力所折服,只能低头向这自然的神迹致敬,以一种虔诚的心情送别这最华丽的色泽,如宿命一般不可逆转地消失了的是那些曾经波澜壮阔的故事,而现在,一切都曲终人散了…

1491年奈斯尔王朝灭亡,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人接管了这座穆斯林在尘世中建造的“天国的花园”。投降的末代国王博阿布蒂尔(Boabdil)与卡斯蒂利亚国王夫妇签订的条约规定:穆斯林全体臣服于卡斯蒂利亚国王,但西班牙人要保证城堡里所有穆斯林的人身安全,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宗教信仰。亡国之后的穆斯林没有获得条约中的优待,前文中已经提到了,生命与信仰、甚至家园统统都失去了,但是西班牙人没有破坏这座“异教徒的宫殿”,但也并没有进行必要的修缮,在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清单之前原本精致无比的宫殿一片凄凉,外墙变得斑驳不堪,宫内那些曾经华丽壮观的厅堂竟成为盗贼、流浪汉的居所。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19世纪来到阿兰布拉时红宫已经衰败了,但依然有掩饰不住的美丽让人感动,他有幸在阿兰布拉度过了一晚,他写道:“…天上的星和地上的花,到底哪一样更美呢?”答案是没有悬念的——当然是星空下的花最美,而阿兰布拉,就是那朵稀世之花。

如此的奇葩是不应该被埋没和毁弃的,西班牙国王下令修缮阿兰布拉宫。于是,今天我们能够有幸见识一座近乎完美的宫殿,准确地说,应该是宫殿里那些堪称鬼斧神工的庭院和厅堂。简单介绍我能找到的关于红宫的最漂亮的两个地方吧:

世界之窗里也有阿兰布拉宫的景点,那个微缩版的红宫的主体正是“狮厅”,即国王一家的居所。那是一个由水渠和狮子喷泉以及廊柱构成的庭院,循环着的水来自红宫背后的雪山融水,经过工匠巧妙的设计,雪水流经阿兰布拉的各个部分,将凉意带到地处热带的安达卢斯。这张图片的色彩实在是很可爱,清泉和鲜花,蓝天白云,荫凉的檐廊,这样的景致正是阿拉伯人心目中天堂花园的样子,从中心的狮子喷泉辐射开四条水渠,象征了《古兰经》里的四条幸福之河。这些摩尔人的确是按照他们的信仰在建造天国的花园,数百年的精雕细琢,终于达到了一种完满的境界。

这张图片应该是列王宫的星光穹顶了吧,梦幻一般…这些来自中东和北非沙漠的穆斯林的艺术造诣让人叹服,竟能利用光影的变换营造出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真的想亲眼看一次。以前在读《魔戒》的时候,讲到精灵和矮人偶然进入一个水晶的洞窟,出来之后两人被里面流光溢彩的景致震撼得一言不发;我想有幸走入列王宫的人也会被头上摇曳的“星光”刺痛心扉,这本不该是尘世应有的景象啊…

阿兰布拉宫是摩尔人在西班牙的绝唱,修建宫殿的几百年时间正是天主教王国不断南征的时代,科尔多瓦时期统一而强大的伍麦叶王朝已是昨日的传说,各个分裂的穆斯林诸侯国被卡斯蒂利亚逐个吞并,最后剩下来的只有格拉纳达的奈斯尔王朝,然而这个最后的摩尔王国也陷于父子相残的局面里,穆斯林的时代注定要落幕了。如同笼罩整个阿兰布拉的夕阳一样,日薄西山的预感从这个王朝建立那一刻开始就萦绕在摩尔王的心头。在基督徒不断地进犯下,奈斯尔的君主们却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阿兰布拉的修筑上,数百年的时间,如同被判了死缓的囚徒,这些柔弱的摩尔人将自己封闭在天国的想象中,拼命营造着最美的梦想之地。这是死前的细妆,如此精致又如此无奈。

 

关于阿兰布拉还有一个名字永存不朽,那就是古典吉他大师塔雷加(Francisco Tarrega-Eixea)的名曲“阿兰布拉的回忆”。这是一首被誉为“名曲中的名曲”的吉他曲,我有雅燃的电台版(配有介绍词的),至于为何拥有这样一个尊贵的称号要听的人才会明白了。

我在猜测塔雷加看到的阿兰布拉是什么样子的,据说他也是在傍晚到达了这里,漫天的血红,使红宫红得异常妖艳,他的回忆是什么呢?这位用吉他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大师大概不是一个能说会道之人,他只是默默用音符写下自己的回忆,然后用轮指的手法演奏了这支曲子,传世经典就这样出世。

(偶然发现家里的电话也是有彩铃的,而曲子正是“阿兰布拉的回忆”…)

 

这便是我所讲述的星空下的花——阿兰布拉。

那些鲜为人知的忧伤

我是一个重庆人,并且我一直都因这个身份自豪着,我自认为在离故乡那么远的地方我依旧保有了作为“重庆崽儿”的标识。事实上也是这样,我在这里人的眼中有着很典型的重庆人的性格;然而,直到最近,因为一系列属于突发事件的事情,唤醒了我心中隐藏了很久很久的情绪,别人也许不相信:我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异乡找到了故地的感觉。这并非心血来潮或者胡思乱想,因为我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广东人啊。

非常显而易见的证据,我所属的姓氏的确百年前从这里迁徙到了西北方向那遥远的盆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却下意识地遗忘了这个事实,而且,在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片土地时和来这里上学的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始终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共鸣,对我来说这里是异乡。或者准确地说,这座因为移民和众多的流动人口而发展起来的城市让我没有感受到这片土地本该给我的暗示。

但最近一段时间,既是因为自己开始了对这座城市的思考,同时也因为另外几件让我心忧不已的事情,我似乎收到了这片土地发送给我的讯息:这里就是你的故地,就是你的灵魂寻找了许多许多岁月的归属之地。在回归线以南快进入十一月却依然明艳的斜阳里,我仿佛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在广东某处的一座小城里,我定居下来,这是祖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虽然我不是出生在这里,但却不因为陌生的景致和陌生的语言而局促不安,因为这本应该是我存在的地方,就像好多年前听Beyond在歌里唱的那样:再次返到家乡里,梦幻似是现在;看有多少生疏的脸,默默露笑容…

就这样,我背叛了重庆。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讲出了我内心的话,或许我真的体会到了那些隐藏了太久的忧伤,在那些沉默的土地里,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我愿意学广东话,我愿意融入这里的生活,我愿意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广东人,我愿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希望在这里以一个归人的身份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异乡人。

我记得大二的一个下雨的晚上,已经是接近十点了,我一个人去外面的那家茶餐厅吃生炒牛肉饭。在等待的时间里餐厅的电视播放的是那些粤语的巨星们(比较老的那一辈人了)的演唱会,我看到了谭咏麟和梅艳芳,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还没来念书之前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间在这样的地方点这样的东西看这样的电视,这难道不是自幼就在头脑中形成的广东人(包括港澳)的生活吗?茶餐厅、生炒牛肉饭、例汤、带有旧日风情的电视,当时只是觉得命运还真是奇妙,自己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

现在想来这也许可以称得上是命中注定的吧,难以言喻的感觉。

还有就是“小城大事”了,在正准备关电脑睡觉的时候听到了这首歌,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忧伤被不可救药地唤醒,我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关键。于是无法克制想要将内心的忧伤诉诸文字的渴望,我带着这种近似心痛的忧伤尽力地写着,同时也被它所带有的唏嘘所俘虏,让自己的心像一叶暴风雨中的孤舟般被这强烈的情绪裹挟到未知的地方,这是一场冒险,但我必须要参与其中啊。

我决定要返回我的“家乡故地”,哪怕只我一个人,我愿意付出所求不得带来的一生的无奈,只为可以找到一个归属的地方,我希望在这里开始一段新的故事,即使是悲剧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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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自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