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在伊比利亚半岛建立西班牙行省之前这片土地的历史可以说是鲜为人知。这是一个苍凉的半岛,构成整个地质板块主体的中部山地是一个自然环境绝难称得上优越的地方,莽莽群山、漫漫黄沙,在峰峦回转之处却有扼守要冲的城堡居高临下守卫着国王的土地。古时的居民为了生存下去必须紧握手中的刀剑奋战,与邻近的部落作战、与从海上来的迦太基人和罗马人作战,战争使卡斯蒂利亚民族的先民养成了骁勇好战的性格,在这块注定要用战士的鲜血滋养的土地上战争是亘古不变的主题,而宁死不屈更渗入了这个民族心灵的最深处。
罗马军团来了,因为在这里的群山中有帝国需要的丰富的矿藏,装备精良的方阵步兵用坚盾和利矛冲向了那些“凯尔特伊比利亚人”的领地。但能征善战的罗马军队却遭到了当地人近乎疯狂的抵抗,在北部高原的索里亚(Soria)城下,包围了这座城市近两年的罗马人始终无法攻入城市一步,直到征服非洲和西班牙的罗马名将西庇阿(Scipio)亲率大军前来才最终攻下了这座城市,但城破之日却发现守军为了不落入罗马人手中成为俘虏竟相互残杀,罗马人最终得到的仅仅是一堆断壁残垣和一座死城。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以“惨烈”闻名的“努曼西亚(Numancia)之战”。
这张图片是发掘出的努曼西亚古城遗迹,在阴沉的天幕下,衰草不语,耳际唯有猎猎寒风…
罗马人之后来到西班牙的是被那场由匈奴王阿提拉引起的民族大迁徙裹挟西逃的哥特人,他们逐渐在西班牙的群山间建立了一系列封建国家,其中在日后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有莱昂王国、卡斯蒂利亚王国、纳瓦拉王国、阿拉贡王国(不是同一时期出现的,其中有些存在前后相继的关系)。但这些封建小王国统统在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而来的阿拉伯人的进攻面前不堪一击,摩尔人(来自北非的穆斯林)成为了西班牙的新主人。他们带来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文化和科学技术,在先进的灌溉和植物栽培技术的改造下,南部的安达卢斯(Andalus)成为一个富饶的农业区。然而地处中北部高原的卡斯蒂利亚地区却是摩尔人统治比较薄弱的所在,随着天主教在西班牙的兴起,北方诸国终于在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的基础上统一形成了一个基督教的西班牙,虎视眈眈着日渐衰落的摩尔人的安达卢斯。之后便是西班牙历史上著名的“收复失地运动”,基督教军队不断蚕食穆斯林的势力范围,终于在1492年迫降格拉纳达(Granada)的摩尔人的末代国王,实现了西班牙的统一。
卡斯蒂利亚的荣光达到了巅峰,要知道当今世界3亿人使用的母语西班牙语的正式名称就是卡斯蒂利亚语,而西班牙(Espana)这个词的意思却是“野兔”而已…
然而已经获得统一的卡斯蒂利亚人依然要像自己的祖辈一样用战士的血为民族的生存而战,因为新对手是天才的拿破仑·波拿巴。大一的时候我们做过一个西班牙画家戈雅(Goya)的专题研究,他生活的年代正是拿破仑帝国扩张的年代,戈雅的一组铜版画非常深刻地反映了当时法军入侵的悲象:
在这场战争中有一场战役比起罗马时代的努曼西亚之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萨拉戈萨(Zaragoza)之战”。1808年法皇拿破仑一世亲征西班牙,法军主力由芒泰贝洛公爵拉纳(Jean Lannes)率领直取阿拉贡地区的要塞萨拉戈萨,这座要塞城市曾经让精锐的法军寸步难行,相同的一幕仿佛在西班牙大地上重现了,依然是装备精良的侵略军围攻一座弹尽粮绝的孤城,依然是名将亲自压阵,以下是摘自描写这场战争的一段实录:他(拉纳)吸取了上次久攻不克的教训,先在42天的连续炮击中,用16000余发炮弹把整个城市夷为废墟,然后用掘壕的办法步步进逼,于1809年1月11日突入城内;但西班牙军民仍与法军展开激烈的巷战,逐屋争夺。拉纳遂决定用地雷炸毁每一座有西班牙人坚守的房屋,但全体守城军民坚守阵地,寸步不退。1月24日,元帅派出特使,告诉西班牙守军只要他们投降,那么就可以得到最荣誉的条件。守将帕拉福斯严词拒绝。此时,拉纳接到拿破仑一世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萨拉戈萨的命令,遂于1月27日下令总攻,于2月20日迫使该城投降。法军共伤亡万余人,守城军民死亡60000余人(3/4为平民),被俘万余人。拉纳对皇帝坦言道:“这场战争是可怕的,胜利来之不易。”并惊叹道:“这是场什么样的战争!只得打死如此勇敢、甚至是发疯的人!”
除了唏嘘,我不知道可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绘我的感受。真想自己置身于卡斯蒂利亚那苍茫的天地之间,亲身去感受这个民族的英勇,一个敢与当时世界最强大军事力量决战的民族无论如何是值得钦佩的。
也许,英勇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就是卡斯蒂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