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9.12:驾车出发,但须在天黑前抵达

总算在一建考后差不多有两天的郁郁难安后,有了些许“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松快。还是那句话,且观之吧~

而现在,我必须要珍惜可能不会很长久的残存视力了。一点一点、不可逆地失去着最宝贵的身体机能,有种宿命般的沉重和悲苦,原来失去了上天的眷顾和恩泽就是这个情状。

人生还很长吗?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吗?最珍重的会再会吗?很多时候都会非常害怕,不知道届时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啊,要珍惜,所谓及时行乐无非如此罢了。想去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与日常不同的风物,那就驾车出发吧,但是必须要在天黑前抵达,或者在中途住下次日再上路。黑暗太浓重,最原始的恐怖。

想在下月初去婆罗洲,去沙捞越,看看真正的南洋。而且也离赤道无比接近了,再往南就是遥远的南天十字,星之所在。

2023.8.24:丧钟为谁而鸣?

今天是近一月山居的最后一日,向晚时从邻镇返回时,突然被前所未见的浓雾裹挟其中,能见度不足10米,仿佛妖境/仙境,眼睛十分吃力。

山上的生活,虽然以各种现代的方式:便捷的高速交通、物流/快递配送、通信网络等等,与“外界”维系着紧密的联系,但内里的性质完全不同。这是中老年人和放暑假的孙辈或幼儿避暑的场所,是吾国复杂国情相当特殊的一面,一种依然安稳、但渐渐无力老去的平淡与阴霾。现在无法下结论,对于自己来说是好还是不好的远景,总而言之,颇为突兀确是不假。

 

现在已经无法不以“文明冲突”的视角去看待发生在这个世界的“大事”,还是有感觉,丧钟已经敲响,却不知道为谁而鸣罢了。

瓦格纳雇佣军首脑团灭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在俄罗斯(或者说斯拉夫文明)血以血偿、睚眦必报的传统下,其彻底覆灭并不意外。只是,作为道义占有方的乌克兰,其国的主流应该已经倒向了“西方”文明,以其民族意识的彻底觉醒的方式与传统的斯拉夫文明决裂,但对于其人民未必是好事,毕竟,战争前景并不明朗,还要流多少血、失去多少青壮的生命、让多少城市化为瓦砾,真是何其不幸。

关于日本排放核废水,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举动。且不论有国际原子能机构对于安全性的背书,有其“西方”盟友(包括韩国官方)的默许和支持,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极不负责任的,可以说毫无担当的混帐之举,政治决策的丑恶可耻由此可见。

既然要利用原子能,要从中获益,那么相应的风险难道不应该全部承担下来吗?

但这个世界的悲哀在于,作为“西方”一员的日本做出这样的丑事,掌握了世界舆论的“现代文明世界”依然轻描淡写,以为凭着科技的优势对未来尽在掌握,但是全球变暖的温室气体排放始作俑者不是他们吗?大家都要一起完蛋了。反过来,如果其他文明排放了核废水,虚伪的双标态度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到来,口诛笔伐都只是最少的,说到底,还是势不两立的缘故。

丧钟已经敲响,但说不准是为谁而鸣,且观之吧,或许turning point has come.

2023.8.15:I’ve been losing you

开始读《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这本名著,虽然只是理解了作者的基本论点,却令自己最近愈发阴郁的心境稍有开朗之意。无他,我们(或者说就是我)毕竟生活在与“他们”大大不同的文明里,哪怕有科学、技术、人道主义等所谓的普世价值,但从文明构成的根本上是难以调和的。

我们也对自己文明(或者具象化为这个国家)的种种弊端不满,感到失望乃至无望,会产生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愤怒。但是,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异端、是异教徒、是专制和独裁的(中古)帝国、是黄祸、是世界工厂的流水线工人、是除了投靠“他们”之外均不值得怜悯的低等族类。

无比简单却恶毒的视线。

 

回过头来看“新冠纪元”我们和“他们”的举措,虽然当前惨淡的现实似乎应证了开放、躺平比“动态清零”要优越和明智,但我记得当时的一个寒冬在合肥与13哥讨论过彼时的情况,我俩非常一致地颇感自豪,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亦往矣。这同样也是文明的不同,我们必须这样做,千百年来的思维方式和治理习惯要求我们这样做;至于当前的代价,历史早已有无数的例证,夫复何言?!

上大学的2000年代末,或许是普世价值与我们的文明最接近的一段时期,那个时代的主题或许可以说是《世界是平的》。具体到我个人,我全身心地拥抱了“伟大的”谷歌,以为时代的浪潮之巅无疑就在互联网上。现实中,北京奥运、深圳大运,有朋自远方来,世界大同;罗湖腹地金闪闪的大厦里物流巨头马士基在招收暑期实践生,我向往着充满了梦想与希望的遥远地平线。我们就要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了,就是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终究还是,沉郁幽怨,悲天悯人罢了。

2023.7.28:Sinéad O’Connor

在新疆的十几天几乎没关注时事,昨天回到内地看到了爱尔兰歌手Sinéad O’Connor(希妮德·奥康娜)逝世的消息,还很难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情:她是我最早喜欢的凯尔特风/爱尔兰歌手,有着不逊于Enya(恩雅)的位置,她的“Drink Before War”是我开车时的常年选曲。

以前看过关于奥康纳的一些报道,知道她的过往和近况并不很好,尤其因为幼年时的创伤导致一生都在与严重的心理问题抗争。而且因为她一些争议的言行,以及在那个时代惊世骇俗的光头形象都令她既有话题性也不可避免地被主流所放逐,并没有在乐坛取得应有的成绩(当然奥康纳本人恐怕并不很在乎商业成绩)。

对我来说,我非常喜欢她的歌,因其蕴含的力量,将大千人生种种悲苦化为抗争的力量,纯然的激情。

借用一位音乐人对她的悼念:rest in power, Sinéad.

2023.7.18:阿勒泰之鹰

其实很难描述从昨日起在广袤的北疆驾车奔驰的感受,并非“山阴路上,目不暇接”那种小家碧玉的丽景,而是雄浑、壮阔、辽远、高峻等等平日难以用到的形容,所谓“内亚”(Inner Eurasia),即亚欧大陆腹地的内湖、山谷、长河、天边的阿尔泰山、哈萨克牧人的准噶尔牧场,往往从数十数百公里外已将全心全意的震撼感受向你投来,时间/岁月,文明/铁与马之路。

前来阿勒泰山中的禾木乡的路,百转千回,两侧的山坡开满夏日的野花,水草丰美,令人遥想千百年前的哪些远去的游牧民族。

然后,鹰来了。愿我是那风。

2023.7.12:Milan Kundera

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于7月11日逝世,享年94岁。

我10几岁时就“尝试”去读他的作品,最早的一本是冷门的剧作《雅克和他的主人》,是昆德拉流亡法国后用法语写的。在那个年纪,以彼时的阅历和阅读能力,毫无疑问一头雾水,只是感慨原来有人是这样写书的。

然后才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生活在别处》,毕竟有布拉格之春这个大背景,好读多了。那个中二病的年纪,觉得自己简直和雅罗米尔像得要命,人如其名,“被春天眷顾之人”以及蹩脚的诗人,啧啧。

那时周遭几乎没人读昆德拉,以致自己颇为旁人侧目,毕竟不时还要抒发一番其实不怎么懂的感想,更多是在表达一种对更广阔世界的向往吧,哪怕那个世界已经在苏维埃的铁拳下粉碎,但又在90年代哈维尔的领导下重生,布拉格啊。

失去了家国却不断发声的人,在吾国的主流语境里并不受鼓励,但少年的自己却在努力去理解、去共情,这或许在某一方面成为了塑造自己性格的原因。

R.I.P Mr. Kundela.

2023.7.4:光的大地 大地的天

午后又一场急雨过后,天色久久没再转晴,但终究是洗了床单,加之今天眼睛很不舒服,于是到楼顶天台晾晒,在几乎遮蔽了夕阳的半天云幕之下眺望四方。

云和海,都是庞大的思念。本来一直在想这件事。

但今天的天空有些不同:南边远远的海湾和对面的新界上空,倒是这个季节标志性的湛蓝和云山、云堡、云城的绵延积雨云(入道云),恰如昔时有所见而有所思那样的云和海。但西北方夕阳的方向,却被厚厚的层云遮挡,遮住了本该有的万道光的利箭。而从头顶一直延展到城市东南半天都是厚重绵软的块云,彼此相叠,压得极低,仰头时真有一种天苍苍笼罩一切的眩晕感。

终于辉煌的夕照从云墙的边缘散射出来,消融了边缘的云,在高天呼啸大风的协力下拉出一片片、一丝丝的羽状金色流云,鬼斧神工。

恰如诗人Garcia Lorca的诗句:

光的大地,大地的天。

2023.7.2:among the crowds

下午到图书馆参加了一场分享会,是香港作词人刘卓辉分享他与BEYOND的故事,很有意思。

刘卓辉在香港乐坛久负盛名,在90年代初与如日中天的BEYOND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大地》等名曲至今广为传唱。我很多次在不同情境里描述过自己与《大地》的共鸣:几年前的盛夏在佛山乡下的残阳里,眺望着血红的夕阳逐渐沉入西天壮阔的云霞里,久久沉默不语,历史的沉重孤独,远游的渺小个体,渐去的青春的彷徨。

刘卓辉为BEYOND作的词总有“家国情怀”这种深情在其中,《大地》所描写的是他去台湾的叔公对家国的怀念,而《长城》、《岁月无声》、《灰色的轨迹》等名曲大多如此,在那个狂飙猛进的90年代,虽是港乐,却往往在大陆无数少年心中激起一种纯净的迷惘、哀伤以及时代的奋发之意。

作为老一代的香港音乐人,刘卓辉也谈到了今天的港乐的发展方向更多是向内,“若非生活在香港的人,很难理解当今最流行的港乐里的东西”,再无与深圳河彼岸偌大的内地的情感共鸣,各自扭头,已然陌路。

所以,那真的是一个理想的黄金年代。

 

对于刘卓辉的歌词,我最喜欢的仍然是这句: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among the crowds, and faceless

2023.6.29:Predator-free Nation

看到一篇报道:新西兰举国正在推进旨在2050年灭绝鸟类捕食者的计划,俨然当成一项国策在执行,全国上下严肃认真且热火朝天。

简单介绍一下背景:新西兰诸岛数千万年前便和其他大陆脱离开来,因此形成了众多原生的鸟类,因为有海洋隔绝,基本没有外来的捕食者,许多鸟类甚至不会飞,比如其国代表物种“几维”鸟。但随着数百年前人类前来定居,以鼠类为主的啮齿动物也随之而来,成为了这些傻鸟的主要捕食者,据统计已经有1/3的本土鸟类灭绝了。2000年前后,新西兰国内形成灭绝鸟类捕食者的共识,并随之开始执行。

这和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吧?

坐井观天,感同身受的是国内各行各业的万马齐喑、死气沉沉;顺着通信光缆向外爬,哪哪都是苦痛、抗争、压迫、拼斗、尔虞我诈、厚颜无耻。

但是,这世间确是有像新西兰这样的地方,以及传说中工作半年休息半年的北欧真社会主义国家。那里的人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起码从这篇灭鼠的报道或者可见一斑吧。

2023.6.25: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其实昨天瓦格纳雇佣兵“清君侧”行动看似即将一蹴而就时,我也不免有些心思复杂:首先是为乌克兰感到振奋,关乎国运的反攻有望以此为突破口打开局面;同时也因为侵略者被自己豢养的恶犬反噬而感到大快人心,但也担心会真的亲眼见证历史、见证21世纪的萨拉热窝事件就此开幕。

苏联名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很是应景,瓦格纳私军先锋昨夜已抵达莫斯科南郊的图拉市,虽然这首歌描写的是二战后宁静安详的岁月,并不是如同《喀秋莎》那样的烽火连天。

一夜之后,一切仿佛如闹剧一般来去匆匆,留下满脸错愕的各方。但这或许不是(骚乱事件的)结束,也不是(一段动荡岁月的)开始,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也许正是(帝国迷梦就此)结束的开始罢了。